久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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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只要能相聚,自然哪里都好。”

[曹荀]我的行囊(高考作文题)

就是写一个很大的脑洞而已

 

 

正文:

 

天下的有志之士,在入仕之前,都会准备一个独一无二的行囊。

在这个行囊的最底层,是他们入仕最基本的愿望。这个愿望在盛世差不多如出一辙,都是好好工作为朝廷增砖添瓦,而在一个乱世中,这个愿望就比盛世更加复杂:有一半人揣着开创新纪元的壮志,另一部分人则揣着清君侧靖国难的理想。而在此愿望基础之上,他们才能往行囊中装进各自不同的才能,然后抱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包袱,满怀希冀,投奔于各个势力的帷幕后。

有的人一开始就把这个愿望摆得很耀眼;有的人在路上走了一半后,干脆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,把最底下的愿望换一个新的;有的人犹犹豫豫,把愿望埋藏在行囊的最深处,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。

比如说荀彧吧。

从初平二年开始,一直到建安十七年,曹操见到荀彧慷慨地从行囊里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才能,但他到最后都没琢磨透,这个好像是无底洞的行囊里,最底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。当然,坦诚地说,曹操也几乎从没有把自个儿的行囊倒个底儿朝天,让大家都明白他心里的愿望是什么。

再或者说,心里的那份愿望,多多少少还不是特别确定,还不敢拿出来。

 

大凡是想好好干出一番事业的君臣,都会在初识时试探一下对方的愿望。这没什么问题,乱世嘛,择主这件事情,就得你情我愿,互相契合才行。

曹操一开始以为荀彧这样的士人应该是属于清君侧靖国难类型的,被试探时比较心虚,模模糊糊表示了赞同,然而微妙的是,他发现荀彧在知道后顿了一下,眼神瞥过来,眼珠一转,曹操顿感就跟照了个X光片似的,别说什么行囊了,就连心肝脾肺肾都被摸了个透。人正紧张呢,荀彧的每一个动作在眼前似乎都被放大了数百倍——当他嘴唇轻启时,曹操的心瞬间吊在嗓子眼儿。

“哦。”

……

曹操努力从蒙圈中回过神,眨眨眼,问了一句:“那先生的愿望呢?”

“与明公一样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,神情像是朦了一层纱,看得不真切。曹操想着刚才那个洞悉一切的眼神,脊梁上又不禁阵阵发凉,他忽然拿捏不准,这个一样究竟指的是哪种一样。

 

总之剩下的日子相安无事。两人并肩偕行,谁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,又都彼此心照不宣。相处越久曹操越能觉出荀彧的妙来,这人的行囊里简直包有经天纬地之才,屡次都能化险为夷,在乱世里拼出一块地方来。最惊艳的当属官渡,说许攸叛变就叛变,说田丰被诛就被诛,说颜良文丑活不长就活不长。曹操觉得,这预言准得实在是太过分了。

几年的那个眼神又隐隐约约浮上心头。神靡遁响,鬼无逃形。

这个疑惑终于在战争结束之后得到了答案。

“文若,你说你的预言,怎么就那么准呢?”

酒过三巡,曹操坐在荀彧身边,晃着酒杯,似是无意间发自肺腑地赞叹了一句。

荀彧倒是平静,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似的:“不瞒您说,荀家人有个异能,就是能一眼看透人的行囊。”

曹操一怔。

“我虽居河北不久,但他们那些人是几斤几两,我还是清楚的。”荀彧一杯饮尽,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,转而耐心地看着他。好在曹操很快就反应过来,他沉吟了一下,按捺住欣喜,再三确认道:“那我真正的愿望,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?”

荀彧颔首。

“你当初说,你的愿望与我相同。”

荀彧顿时攥紧了衣角,顷刻又松开。

曹操目不转睛地盯着荀彧。多少年来,他一直都坚定地认为,此生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让人兴奋的了,横亘在两人间最微妙的那层窗户纸正在悄无声息地消融,他们的愿望马上就能够彼此吸引,相互契合,指引他们背上各自的行囊,走向一条同样的征途。他情难自禁,一下子拉住荀彧的手。

烛火无言地摇曳着。

好像很突兀,很莫名,但荀彧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胳膊,偏了偏头,对上他的目光。似是审视,又未有一丝逼迫之意,只是湛然通透,深不见底,令人无处遁形。

他说:“是。”

曹操顺着意识,想都没想,直接拥住了他。荀彧想了想,也拍了拍他的肩背。

那夜曹操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。

毋庸置疑,他从来不是个乖孩子,打小就跟着三五个狐朋狗友在邻里坊间上蹿下跳的,誓要与世间正轨划清界限。小时候养出来的毛病,长大了再怎么改也改不过去,自入仕起就一顿折腾,什么革除弊政啦公正选举啦,铁血来硬汉去的,也不知道熔点是多少。

他也不傻,知道这么下去早晚完蛋,挑了个良辰吉日把官印一撂,背着行囊就回乡了。

“其实一开始入仕时,我的行囊最底下的那层愿望,还真是清君侧靖国难。”曹操埋在荀彧颈侧,头发丝挠得他有点痒。荀彧走了会儿神,许久后才闷声“嗯”了一句。

不过初涉官场这么一折腾后,曹操冷静了,回到老家之后,在所谓的“精舍”里把自己行囊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,在黑灯瞎火的夜里点上灯,对着一地乱七八糟,抱着酒坛子,文艺地托腮沉思。

愿望还在那里,只是它带来的打击无疑是令人心寒的。

他试图过秋夏读书冬春射猎的逍遥日子,但国家的满目疮痍无处可躲,那些布满荒野的饿殍和荒淫享乐的朝廷无数次地入梦,无数次地刺激着他还没凝固的热血。他辗转反侧,无法成眠。

故事讲到这,两人都沉默了许久。夏蝉长鸣扰人。

最终是曹操打破了沉寂,嘿嘿一笑,自嘲道:“果然没享过福,我还是闲不下来。”只是声音难免沧桑。虽沉恨于世间,又何尝能抛,他终究是凡人,过不上神仙日子,到头来,还是得重新装好行囊,投身于新愿望所指引的一条荆棘遍野的征途。

“你呢?”

我呢?荀彧闭着眼,意识有些模糊。他的梦里,除了永汉元年风雨飘摇的雒阳城,却还有幼时所承蒙的忠于国家的庭训,和这些年来小皇帝坚韧又无助的眼神。

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答案的曹操不禁侧头去看他——大概是睡了。

 

谁都以为愿望相同的路并不会分道扬镳。当然事无绝对,不过到底哪个人会成为那个变数,还真是个不确定的事。

但曹操打死了都没想到那个变数会是荀彧。

赤壁之后,曹操放弃了扩张势力,一心一意搞内政,一直在为自己的权利晋升加砝码。荀彧没跟他到邺城,但对于他的一切动作,都未曾置噱过。可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次,董昭来来回回跑断了腿,那句话还是“君子爱人以德,不宜如此”。

曹操相当焦虑,时隔多年,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第二次怀疑了荀彧的愿望到底是什么。

一时间整个朝廷的气氛都紧张起来,人人面面相觑,才突然发现,所有人的行囊荀彧都能看个透彻,但还真没人看清过荀彧他自己那个无底洞似的行囊。

束手无策。曹操只好请他随军。

荀彧没有推辞,也无法推辞。

 

曹操非常感怀地拉着荀彧一起回忆了波澜壮阔的过去,讲荀彧和他一次次站着世界对面,却一次次绝地逢生,把握住了整个世界的走向:他讲初平二年荀彧只身一人,抛弃了风头正盛的袁绍,一眼挑中了当时看起来正混吃等死的自己;讲陈宫叛变那一次,荀彧是如何带领着所有人,在几乎没顶的压力下硬生生死守住了三座城池;讲建安元年他们一起奉迎了无家可归的天子;讲官渡生死存亡之际,荀彧给他写的每一封冷静而有力的信……

荀彧一直等曹操讲到口干舌燥,不得不找杯水喝时,平静地说了句:“我放不下大汉,请你成全我。”

曹操一口水呛在喉咙里,没命地咳了半天,最后咳到眼泪都挤出来。

荀彧沉默地看着他,良久,又说:“你真的能放下吗?”

 

也许吧。

 

荀彧死了,不知道为什么。

曹操找出他的行囊,左翻右找,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。

 

 

愿望是行囊的基础。如果一个基础不确定,往上摞再多的才能,都是镜花水月。

人的行囊里,装着的都是满满的愿望,而已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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